認知心理學家Donald A. Norman將人類的行動分解成七個階段：

確定目標
確定意圖
明確行動內(nèi)容
執(zhí)行
感知外部狀況
解釋外部狀況
評估行動結(jié)果
這七個階段發(fā)生在人類所采取的每一個行動時。

比如最近降溫，你想要保持身體的舒適感（確定目標），所以就得加一件衣服（確定意圖），于是你決定去衣柜里看看哪件衣服適合今天穿（明確行動內(nèi)容），然后你就選擇了一件并穿在身上了（執(zhí)行），這時你感覺暖和一點了（感知外部狀況），因而你確定衣服被穿在了身上（解釋外部狀況），你覺得不冷了感覺很舒適（評估行動結(jié)果）──這么寫出來你可能會覺得別扭，因為這些判斷發(fā)生得非?？?，你可能永遠不會注意到中間的過程（有很多科幻小說和馬路上騙人的把戲都是利用了這一點，有興趣的同學可以自己分析分析，此為題外話）。

但是，當人和機器發(fā)生交互的時候，人類仍然遵循這樣的反饋法則，而機器使用的卻是另一套法則，這就正是人機交互永遠不順暢的根本原因。我們都知道，人類是善于解釋現(xiàn)象，并能根據(jù)解釋的結(jié)果來決定下一步行動的。這種本能反饋在現(xiàn)實生活中沒有太大的問題，但搬到計算機世界就面臨很大的設計挑戰(zhàn)，因為行動七階段中最關鍵的一環(huán)——感知外部狀況——在計算機世界中完全依賴于設計。因而一個未經(jīng)設計的產(chǎn)品，基本上等于是把它的使用者扔進了一個既沒有聲音也沒有影像的黑暗世界，人們只能憑“直覺”和“本能”來與之交互。

在剛才那個例子中，你“感知外部狀況”時，使用的是觸覺（也許？我不了解神經(jīng)反射之類的原理，隨便猜的）。那么在計算機世界中，你唯一能使用的，只有視覺（有少部分聽覺的應用，不過鑒于大部分同學上班時都不得不關掉音箱，我們此處就不考慮這個情況）。

看到這里，有同學可能會說：“是啊！所以文字正是起到了‘描述外部狀況’的作用！”

當然，這是我們這一期要討論的主題，但是我在前面分析了半天，結(jié)論卻剛剛相反：有時候，文字恰恰是可以省略掉的元素。

為什么？舉個簡單的例子，當你在擰螺絲釘?shù)臅r候，你是如何感知它的變化的呢？通過文字描述“螺絲釘已經(jīng)旋轉(zhuǎn)了四分之三圈”，還是通過它“逐漸變短的身軀”知道的呢？

一個不停地報告旋轉(zhuǎn)圈數(shù)的螺絲釘聽起來是不是很可笑呢？

可是這樣界面到處都有。

“添加好友成功”、“加入小組成功”、“請在下方輸入你的手機號”……比比皆是，而在我看來，甚至包括“登錄失敗，請重新登錄”在內(nèi)的提示文字都是多余的。我在輸入賬號和密碼以后，不能進入“我的XXX”，這件事本身就說明問題了，設計師要做的，只要保證用戶的視覺焦點集中在出錯的位置并標識出差異（比如，輸入框變成紅色，增加圖標之類）就夠了，你有幾次是閱讀了界面上的文字才知道密碼輸錯的呢？

Norman還有一個著名的理論：如果一個產(chǎn)品需要文字來描述用途，那么它就不是一個設計良好的產(chǎn)品。一個需要看說明書才能知道怎么用的水壺，絕對是因為它長得不像水壺。同理，一個需要閱讀文字才知道出了什么狀況的系統(tǒng)，絕對是因為它看起來不像是出了狀況。

很多時候，我們想方設法地優(yōu)化、精簡文字，也總結(jié)出一些類似“動詞+對象+狀態(tài)”的措詞原則，卻恰恰忽略了我們與生俱來的本能：我們天生對形狀、顏色和位置敏感。再加上計算機用戶掃描式的屏幕閱讀習慣，更是導致了對文字視若無睹的現(xiàn)象。其實在某些特定場景下，我們完全可以利用其它手段來表示外界的變化。

我很希望有一天，當我在某個網(wǎng)站登錄不成功時，它能把屏幕微微地震動一下，而不是蹦出一行紅字告訴我我已經(jīng)知道的狀況。